人类之所以能认识自然,从而改造自然是靠实践,实践是知识的泉源。但对一个人来讲,实践并不是取得知识的唯一方法,我们还可以学习前人和他人实践的总结,来加速取得知识。不然,光靠一个人去实践,不去学习前人和他人,一切都从人初生落地时的水平做起,那么就是辛勤劳动一辈子,所能达到的知识水平,恐怕还比不上一个小学生;因为就是二加三等于五那样的简单知识,你如果不学,那就非靠你自己总结千万次实践结果,把数的概念从事物中提炼出来以后才能得出这个规律。

      学习他人是经验交流;学习前人主要靠读书,在学校里学习就是继承前人的经验。

      有过这样一种想法:认为像数学、物理、化学这类基础课,光讲自然规律,空空洞洞,不联系到具体如何解决生产问题,因此是“脱离实际”;从而主张把基础课大大削减,以至根本取消,把专业课所需要的数学、物理和化学等基础课知识放到专业课里去,结合专业课来讲。其实这个做法也不算新,在资本主义国家里的一些资本家工厂老板办的技工学校确是这样教他们的学生;但那是老板不想认真把学生教好,只想叫学生刚刚学到在工厂里做工所必需的知识,赶快叫学生毕业到工厂里去受剥削。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是要把学生认真教好,要学生有比较全面的工作能力,那我们就不能那样搞。

      我们再从基础学科的发展来看,在早先也不是有数学、物理、化学这样的学科划分的,统而言之叫做“自然哲学”;更早些就连“自然哲学”同生产知识也不分,统统都是人们通过生产实践的经验总结而得到的一些学问。科学的发展和形成是人们逐步深入研究自然,逐渐丰富知识内容的一个过程,也是提高理论水平的一个过程。今天的每一个基础学科比起早先的自然哲学有更强的系统性,更精炼了,更概括了。所以把基础课并入专业课是科学发展的过程相反的。

      基础学科也就是因为它比较概括,内容也就比较深入地表达了自然世界的规律;概括是说其普遍性,深入是说接触到本质。也就是因为这个原故,基础学科虽然也是在很快地发展着的,其内容是在不断增加的,但它们的理论却是比较稳定的。例如我们今天还在大量使用的数学,像解析几何、微积分等那是至少一百多年没有变了;我们常用的物理和化学原理也都有近百年的历史了。这比起高等院校里专业课就有显然的不同:专业课的内容接近生产,接近实践,接近人和自然作战的前线,因此随着生产时间的开展,技术的革新和革命,它们是日新月异的。不掌握好基础课,不先掌握好自然的一般规律和自然现象的共性,就难于应付变化很快的专业科学技术;先有一个不大变化的坚固基础,就好在这上面随着需要建起强大的结构。

      这是说明要学好基础课,要先学基础课,而且这也说明基础课不能混在专业课里去学,本来是两种不同性质的东西,不同味道的菜混在一起吃,辨不清什么是什么,不会有好处;那必然顾此失彼,不能都学好。就是造房子也是先打基础,后起高楼,没有基础和房子一起建的道理。

      我是一个在旧中国和资本主义的美国受过教育的人,受了条件的限制,学习的经历不那么有条理。在旧上海交通大学学习的时候,学校专抄美国工科高等学校的那一套,基础课的内容比较贫乏:数学里学到高等微积分、常微分方程初步;物理里没有原子物理、量子力学;化学里没有分子结构等。后来我搞高速飞行问题就感到基础不行,才又补学了数学分析、偏微分方程、积分方程、原子物理、量子力学、统计力学、相对论、分子结构、量子化学等。我所走的道路是不足为训的,今天年青的一代所处的条件好的多了,应该好好地利用这个条件。

      当然,基础学科知识和专业知识的关系是辩证的;搞好了基础去搞专业是对的,但由于专业的进一步需要又会发现基础不够,有必要再返回来把基础扩大些,巩固些。在高等院校里是打第一个回合,结业后在工作岗位上在再准备打第二个、第三个回合。

      要做好工作,除了基础学科和专业知识之外,还需要一套工作中的操作方法和习惯。这是科学技术工作中的“手艺”,一个科学技术工作者也要像工人一样地讲究手艺,这决不是件小事。科学是严肃的、严格的、严密的,是不允许马虎的,所以科学技术工作者必须首先有良好的科学工作习惯,要有条有理。例如:为了研究工作有一个后日可查的记录,我们要讲究书写清楚,用符号有系统,不能乱换;实验和理论推算必须有条有理地写下。记录的保存也是不能忽视的,要有档案。

      属于操作方法的有两方面:一是理论工作中的,一是实验工作中的。理论工作中的操作方法是推理及运算的敏捷和准确;推理要锐利,不能拖泥带水;什么是可能的,什么事不可能的,什么是一时还不清楚的,必须分清。养成这种能力的基础是基础学科,我们是运用基础学科的原理来判断事物。例如:要希望能确定几个未知数就必需有与未知数数目相同的几个方程,少了是不行的;再如能量必须守恒,能量不守恒的失误是不可能的。这些事说出来似乎是理所当然,并不稀奇,也确实不稀奇;但是青年工作者却常会有了基础学科的知识而不会用这个只是,有了刀但不知从何处下刀。这需要锻炼。

      所谓运算的敏捷和准确,那也是炼出来的。这里一方面是必须记住一些常用的数学关系,如三角里的一些公式,一般微分积分的公式等;一方面是用的熟。这虽都是死功夫,但非常重要,是取得速度和精度所必需的。要练,练就能练出本领来。

      在院校学习中,理论工作中的操作主要是靠做习题来练,不做习题是练不出本领的。

      实验工作中的操作方法也有两面,一是如何去做实验才能得到更准确的结果,而且更省时间。这就是对测量方法、测量仪器以及误差分析要下一番功夫。有人说过:做实验不在做得多,而在做得少!也就是少而精,也就是做实验要事先有研究,不能盲目地去干;不然干了一通之后,会发现大部分的测量数据时没有价值的。

      实验工作的另一方面,是具体做实验过程中的眼明手快,观察敏捷;不放过一点滴有用的征候,而又不是慢吞吞地老取不到测量数据。这就要求熟悉测量仪器和实验设备的具体操作,要严守操作规范,不要随便“别出心裁”地乱来;并且要不但会用,而且熟练。

      其实,我们在这里所讲的基础知识和一全套科学技术工作的操作方法和习惯,它们都是科学技术工作中的基本训练。要做科学技术而不注意科学技术的基本训练是不行的,这正如要演好戏,不练“功”是不行的。也象演戏一样,尽管基本功夫是从实践总结出来的,在发展历史上看是先生产实践而后基础学科,但我们在高等院校里学习是继承前人的创造,而不是复演历史,那就得反过来作:先讲基本训练,而后讲专业知识。人们创造的过程和学校里的学习是不该混淆的。因此,什么先掌握技术后学及处理论,什么以科研带教学,以科研带实验等说法,那都是错误的。

      自然,在我们的社会制度下,我们大家都是为了社会主义建设,今天我们强调科学技术中的基本训练是要年轻的一代科学技术工作者能够很快地成长起来。在旧社会里,在资本主义国家里,那儿会有科学家用基本训练来难住年青人,吓唬年青人,不希望年青人很快地出师,与老师竞争。这在我们国家里是不该有的了,所以所有负有教育年青一代的人,像高等院校的教师们,必须不断地根据教学实践,研究如何提高教学质量,如果多快好省地加强基础课的讲授,以及使学生在习题和实验课中得到必需的锻炼;只要条件成熟,确实可行,就应大胆地突破陈规;我们在党的领导下,一定能比资本主义国家中纠正的那种以轻率的态度来对待教学改革的偏向。现在党已经指出了问题所在,我们大家努力,一定能总结经验,改正缺点,使我国高等教育工作在质量上取得大跃进!